代理原告与养老院合同纠纷，胜诉，获得所得赔偿金

律师观点分析

　　原告：任A，女，汉族，住上海市杨浦区。

　　原告：任X，女，汉族，住上海市静安区。

　　二原告共同的委托诉讼代理人：薛XX，上海XX律师。

　　被告：上海XX公司，住所地上海市徐汇区。

　　法定代表人：邵X，总经理。

　　委托诉讼代理人：孙XX，上海市xx律师事务所律师。

　　委托诉讼代理人：陈X，上海市xx律师事务所律师。

　　原告任A、任X与被告上海XX公司（以下简称x养老院）生命权、健康权纠纷一案，本院于2021年5月17日立案后，依法适用简易程序，于2021年10月14日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原告任X及二原告共同的委托诉讼代理人薛XX、被告x养老院的委托诉讼代理人孙XX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任A、任X向本院提出诉讼请求：1．判令x养老院赔偿全部损失如下：死亡赔偿金361，160元、医疗费25，018.31元、丧葬费62，028元、住院伙食补助费320元、营养费640元、护理费1，600元、交通费2，000元、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0元、律师代理10，000元、鉴定费5，000元；2．判令x养老院返还住院期间房费及护理费13，008元。事实和理由：任A、任X为龚X的女儿。因看到x养老院的外资背景以及提供高端养老服务的介绍，龚X于2017年2月25日选择入住x养老院，以期获得生活及医疗专业照料，安享晚年生活。为此，经养老院方评估后，双方签署了《入住合同》，确定龚X的护理级别为“二级”，养老服务费用为每日477.09元（住宿费353.4元、护理费123.69元）。上述《入住合同》签订后，龚X入住了养老院，并依约缴纳了首期服务费用、入住押金及重大医疗备用金。2019年2月25日，双方又签署了《续约协议》一份，将服务期限延长至2021年3月4日。同时，因龚X已近88岁高龄，年事愈高、欠缺独立稳定行走及独坐等行为和认知能力，双方在《续约协议》中一致同意将护理级别调升至“特级”，养老服务费、重大医疗备用金也作了相应增加，其中养老服务费增加至每日813元（住宿费380元，护理费433元），重大医疗备用金增加至20000元。但2020年12月20日晚上约9点，龚X却因x养老院工作人员的失职，在房间内严重摔伤，完全无法动弹，在被紧急送往海军军医大学附属长征医院后，经诊断为右股骨颈骨折、右肱骨近端骨折，并均已断端移位，伤情危重。2020年12月25日，龚X接受右人工股骨头置换术并进行治疗。但是2021年1月5日，龚X情况恶化，最终于2021年1月6日经抢救无效去世。事实上，在此次事故发生前，龚X老人已发生过因x养老院人员看护不周而摔倒的情况，二原告明确要求今后要对老人加强看护，但养老院却未予重视，怠于采取有效措施予以防范，最终导致上述悲剧的发生。二原告认为，x养老院作为专业养老服务机构，更以高端服务为特色，收费也远高于一般养老服务机构，本应为老人提供更为专业、细致的护理服务。2020年续约时，龚X老人的护理级别提升至特护级，由此可见，x养老院亦认识到在日常护理，尤其是夜间护理中对龚X更应加强看护，负有提供24小时全程护理、避免人身伤害事故发生的义务。但x养老院却未能履行职责，造成龚X严重摔伤并最终去世的损害后果发生，这一结果不仅使龚X老人本人承受了骨折和手术治疗的巨大痛苦，更使二原告不得不被迫遭受母亲突然离世的巨大打击。为维护自身合法权益，二原告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判如所请。

　　x养老院辩称，首先，龚X老人摔倒时护工没有看到摔倒的过程，当时老人是让护工自己先去洗澡，护工也告知老人不要自己行动，但老人自己想拿报纸才从座椅上起身，后感到头晕而不小心摔倒，护工在听到声响后立马出来按了呼叫铃，养老院的护士也都赶到场，随后工作人员拨打了医院电话，养老院已经尽到了救助义务。其次，虽然鉴定意见认为骨折和死亡有因果关系，但在长征医院的住院病史中，老人自述因头晕摔倒，说明老人摔倒导致骨折并非系养老院的过错造成，即使骨折和死亡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也应该考虑养老院对骨折的责任比例，再结合骨折和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确定责任。再次，老人当时所坐的座椅有扶手，其并非从椅子上滑落，而是起身行走后才摔倒，即便护工在场，也无法改变摔倒的发生，而且根据常规，所谓“一对一24小时护理”并非护工寸步不离，护工可在确认老人安全位置后短时间离开，而且本案中，护工得到了老人同意才去洗澡，该行为并无不当，更何况，老年人虽然行动能力下降，但不代表心智障碍，平时的护理中仍需充分尊重老人意愿，给予心理护理，不能因为老人有摔倒风险就随意否定老人意愿。最后，龚X老人在养老院的费用结算到2021年1月6日，在医院住院期间，相应房间都是保留的，且派了护工一对一在医院照看，老人去世后生前的遗物也保留在房内。2021年2月27日，原、被告最终确认退费是42，000元，且已退费完毕，二原告在最终结算金额达成一致的情况下，主张退费的理由不能成立，对于二原告主张的其他各项费用的标准和计算方式均无异议。

　　本院经审理认定如下事实：1．任A、任X系龚X的女儿，龚X的丈夫任某于2018年4月23日报死亡。2017年2月25日，龚X（乙方）与x养老院（甲方）签订《入住合同》一份，约定由x养老院为龚X提供养老服务，初步确定乙方护理级别为二级，养老费用为每日477.09元，其中住宿费353.40元、护理费123.69元，重大医疗备用金10，000元。2020年4月5日，龚X（乙方）与x养老院（甲方）签订《续约协议》，约定服务期限延长一年，即自2020年2月25日起至2021年3月24日，乙方护理等级为“特级”，养老服务费用标准为每日813元，其中住宿费380元、护理费433元，重大医疗备用金20，000元。2.2020年12月20日21时许，龚X在x养老院的房间内摔倒受伤。x养老院的工作人员随后通过电话将上述情况告知家属，并将龚X送往上海长征医院（海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

　　经检查，龚X被诊断为右股骨颈骨折、右肱骨近端骨折、原发性高血压、肠道激惹征，于2020年12月21日入住上海长征医院，后于2020年12月24日于腰麻下行右人工股骨头置换术，术后予以抗感染、输血、输蛋白、功能锻炼等治疗。2021年1月6日5时20分，龚X出现呼吸困难加重、心率进行性下降、末梢循环差、血压下降等，抢救一小时后，宣布临床死亡。上海长征医院出具的死亡医学证明书记载，第I项（a）龚X的直接死亡原因为呼吸衰竭，（b）引起（a）的疾病或情况为肺炎，在“II促进死亡，但与导致死亡的疾病或情况有关的其他重要情况”一栏中记载“1．右股骨颈骨折，2．高血压，3．肠道激惹症”。上述治疗期间，龚X自行支付医疗费（已扣除统筹支付及伙食费）23，114.31元、住院护理费1，600元。

　　审理中，任X表示，母亲龚X在医院中向其描述了事发经过，母亲称当时就其一个人在房间内，护工去洗漱了，其想去对面床头拿报纸，一开始叫护工，护工没听见，于是其自己去拿，在此过程中摔倒，呼叫铃也是母亲自己按的，而且也不是母亲让护工去洗漱的。3.2021年8月25日，经本院委托，上海枫林司法鉴定中心（以下简称枫林司鉴中心）根据现有的书证材料和影像资料，对龚X骨折与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及原因力（参与度）进行鉴定，并出具司法鉴定意见书，鉴定意见为：不能排除龚X骨折与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骨折起次要作用，建议骨折的参与度为20-30％。二原告为此支付鉴定费5，000元。

　　x养老院对上述鉴定意见提出异议，认为死亡医学证明书为本案唯一能证明死亡原因的证据，其中记载的促进死亡的原因除了骨折外，还有高血压、肠道激惹症等，如果认为骨折与死亡有20-30％的因果关系，那么三项促进死亡的原因之和要高达60-90％，与死亡医学证明的认定自相矛盾；其次，在医院抢救记录中明确记载，患者在呼吸困难、昏迷时，患方家属坚决拒绝行气管插管、胸外按压等有创抢救措施，该行为必然影响抢救工作，但鉴定意见并未考虑；再次，龚X在入院治疗时并无肺炎，故肺炎应与院内感染有关，与骨折并无关联；最后，鉴定意见以“不能排除”认定因果关系，属于推定，而本案规则原则并不适用过错推定原则；综上，x养老院认为上述鉴定意见依据不足，要求重新鉴定。2021年9月17日，枫林司鉴中心就x养老院的上述异议作出书面答复，内容如下：（1）基本情况：龚X2020年12月20日摔倒致右股骨颈骨折、右肱骨近端骨折等，2020年12月24日经医院于腰麻下行右人工股骨头置换术等积极治疗后，于2021年1月6日经抢救无效死亡；（2）上述事实很明确龚X正是因为多发严重骨折，才导致其入院手术治疗，没有骨折也就没有此次住院治疗，根据《人体损伤致残程度分级》第5.9.6.5条，龚X股骨颈骨折经人工股骨头置换术，已符合九级伤残，说明龚X的骨折伤情严重；严重骨折以及因此引发的麻醉手术，给88岁高龄的龚X带来巨大创伤，并需较长时间卧床，导致其机体的抵抗力、抗感染能力等下降，虽然经住院积极治疗，还是发生了肺炎、呼吸衰竭、并最终死亡，其骨折与死亡在时间上和病程发展上具有相关性和延续性；（3）死亡医学证明书第I项的含义为导致死亡的最后的疾病系呼吸衰竭，第II项包含两层含义：①右股骨颈骨折是促进死亡的因素之一，且在3个因素中最重要；②右股骨颈骨折与呼吸衰竭没有直接关系，这与鉴定报告相吻合，龚X死亡的主要因素是肺炎引起呼吸衰竭，龚X骨折不直接导致其死亡，但此次遭受严重的骨折创伤，又经历了麻醉和手术的创伤，在客观上促进其死亡，所以综合分析，骨折起次要作用；（4）如被告方认为龚X的死亡存在医源性因素，比如XX院内感染有关，患者与医方不配合等，乃属于医疗纠纷鉴定范畴，可另行提起医疗纠纷鉴定；（5）鉴定意见系综合分析后得出的客观意见，被告方将骨折、高血压、肠道激惹征等直接累加计算因果关系，不符合逻辑关系，亦没有医学依据。

　　庭审中，任X就龚X治疗时未采用有创治疗的原因进行解释，当时龚X的抢救情况并不好，为了减轻母亲的痛苦，所以家属向医院提出使用无创治疗方法，院方考虑了龚X的实际情况，最终使用了无创呼吸机，并不存在不配合院方治疗的情况。4．为委托律师代理本案诉讼，二原告支付律师代理费10，000元。5.2021年2月27日，原、被告签署结算单一份，其中记载2020年12月房费31天计25，203元、2021年1月1日至6日房费及4，878元，各项金额计算后结余42，034.40元。x养老院于2021年3月11日向任X转账42，034.40元。另，龚X家属于当日整理并取走龚X房间内的物品。6．为证明“特级护理”的标准，二原告提交（2019）沪01民终12010号民事判决书以及《上海市XX机构管理和服务基本标准（暂行）》，x养老院曾在另案中明确表示特级护理为24小时全程护理。本案审理中，x养老院认可上述特级护理的标准。7．为证明本案责任问题，x养老院提交护理记录、海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入院记录以及照片（护士蹲下托住龚X）各一份。其中，护理记录中记载2021年12月20日20时58分“护工打铃，诉老人摔倒于地上，见老人上身倚靠椅子，斜坐于地上，意识清楚，问话对答切题”；在医院入院记录中，病史记载“患者于2020-12-21因头晕不慎自行摔倒”。针对以上证据，二原告认为，养老院在此前的护理记录中已经记载需要做好护理、防跌倒，但仍在事发当天让老人一人在房间，故x养老院存在过失，而且护理记录也显示龚X自2020年12月20日以后便未再使用房间，而医院的住院记录并不能反映事发当时的实际情况。

　　上述事实，除当事人陈述外，另有入住合同、续约合同、病史资料、医疗费票据、费用发票、结算单、照片、司法鉴定意见书、书面情况答复及鉴定费发票、律师代理费发票、护理费发票等证据证明，本院予以确认。

　　本院认为，公民的生命健康权受法律保护。侵害人因过错造成他人人身损害的，相关赔偿义务人应承担赔偿责任。受害人亦有过错的，可减轻侵害人的赔偿责任。在本案中，龚X入住x养老院，x养老院应依约向其提供养老护理服务。原、被告在庭审中一致确认，龚X在x养老院中摔倒受伤，后送至医院治疗，但在治疗过程中死亡，现原、被告就x养老院对于龚X的死亡是否应承担赔偿责任存在争议，故本案争议焦点为：一、x养老院对龚X的摔倒受伤是否存在过错；二、龚X摔倒造成的骨折与死亡之间有无关联。

　　关于争议焦点一，原、被告均确认龚X所享受的护理级别应为特级护理，即24小时全程护理，而事发时护工在卫生间洗漱，并未在龚X身边看护，x养老院称系龚X同意护工暂时离开，但并未提供证据予以佐证。此外，x养老院作为专业养老服务机构，对于将高龄老人独自留在房间中的危险性应当有所预见，即便从尊重老人意愿的角度出发，也应在护工短时离开的情况下做好防护措施，故x养老院的行为已违反其自身关于护理级别的规定，对于龚X摔倒受伤的结果存在过错。当然，龚X作为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其在作出行为时亦应考量自身的实际情况，而根据原、被告的陈述，龚X在事发时系自行从座椅上站起并走动，在非紧急或必要的情况下，其自身对于该行为所可能产生的风险亦应承担相应责任。因此，本院综合考虑事发过程以及养老院的救助情况等，酌情认定x养老院对龚X摔倒受伤承担80％的责任。

　　关于争议焦点二，龚X摔倒后造成股骨及肱骨骨折，并在医院进行了手术治疗，但x养老院认为骨折与死亡之间并无因果关系，为此，本院委托枫林司鉴中心进行相关鉴定。根据枫林司鉴中心作出的鉴定意见以及针对x养老院所提异议进行的书面答复，其中充分阐释了骨折与死亡之间形成因果关系的理由；同时，二原告在庭审中也对抢救过程中与医方的沟通情况进行了解释。在无其他证据或合理理由予以反驳的情况下，x养老院要求重新鉴定的申请并无法律依据，本院不予支持。至于x养老院认为存在其他医源性因素，亦无证据予以证明，且非本案所处理的范围。因此，本院参照鉴定意见并结合本案实际情况，酌情确认骨折与死亡之间因果关系为25％，但该参与度仅在死亡赔偿金及精神损害抚慰金的计算中予以考量，其他项目金额系龚X受伤后实际发生的费用，故不受因果关系参与度影响。

　　本案的损害赔偿范围如下：死亡赔偿金及精神损害抚慰金，应考虑龚X摔倒骨折与最终死亡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故本院依法确认为90，290元及12，500元；丧葬费，二原告主张根据2020年本市城镇单位就业人员月平均工资计算6个月，符合法律规定，本院予以认可，金额确认为62，028元；医疗费，在扣除统筹支付及伙食费后，本院凭据确认为23，114.31元；住院伙食补助费，根据龚X的实际住院天数，本院认可二原告的主张，金额为320元；营养费，根据龚X的伤情及住院天数，二原告的主张具有合理性，本院予以认可，金额确认为640元；护理费，二原告提交了龚X住院期间实际支付的护理费用，故本院凭据确认为1，600元；交通费，因龚X受伤后，家属进行照顾及探望，必然产生相应交通费用，故本院酌情支持500元；鉴定费，系确定本案损失所需，本院凭据确认为5，000元；上述损失合计195，992.31元，由x养老院赔偿80％即156，793.85元。律师费，系任A、任X为解决纠纷所产生的经济损失，有利于其充分实现司法救济，本院根据本案诉讼标的、案情难易程度以及律师参与情况，酌情支持9，000元，由x养老院承担。关于住院期间房费及护理费，因原、被告签署了书面结算单，其中列明了2020年12月20日以后所产生的费用，而二原告并未提出异议，且x养老院在事发后亦派出护理人员至医院照顾龚X，故本院对二原告的该项诉请不予支持。

　　综上，龚X的死亡与本案事故之间具有因果关系，二原告作为被侵权人的近亲属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有权请求侵权人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责任。本案中，x养老院的赔偿金额总计165，793.85元。

　　据此，判决如下：

　　一、上海XX公司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十日内赔偿任A、任X165，793.85元；

　　二、驳回任A、任X的其余诉讼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