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奸案无罪辩护之“证据确实、充分”证明标准的运用

强奸罪的核心构成要件是，“违背妇女意志”。对于是否“违背妇女意志”，实务上被告人供述与以被害人的陈述往往存在矛盾。在证据方面，一方面，司法机关往往采信被害人的陈述。另一方面，有罪证据往往只有被害人的陈述，明显达不到“证据确实、充分”的证明标准。

《最高院关于适用〈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七十二条第二款规定，“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对被告人从重处罚，适用证据确实、充分的证明标准。”

当前强奸案，大多是熟人之间，娱乐场所，网络交友等事先有所接触，后续进一步发展而案发。对于是否“违背妇女意志”的认定，就存在复杂的情况。这就为我们的无罪辩护提供了巨大空间。

结合笔者多年刑事辩护经验，体会到围绕证据是否达到“确实、充分”证明标准展开辩护，是非常有效的方法。

一、基本思路

目前，那种明显违背妇女意志的强奸案件比较少，更多的是“半推半就”，事后在其他案外因素的干扰下报警而案发。所以辩护的目标，就是否定女方关于“违背其意志”的说法，最终动摇司法机关的内心确信。

基本思路就是整体判断与细节分析相结合，逻辑推理与常情常理相结合。

（一）整体判断，就是把整个案件的事前、事中和事后的双方表现，做一个总体的评价，得出一个能够贯穿整个过程，不至于处处出现矛盾的基本判断。

（二）细节分析。对于案件一些细节进行分析对比，与男方的说法进行对比，与间接证据进行对比。与其自己前后的表现进行对比。

（三）逻辑推理，就是根据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等逻辑思维的规律，进行演绎推理和归纳推理。

（四）常情常理，根据事物发展的因果关系，一个正常的人在特定的时空下通常的预期判断，心理感受，处理方式。

只有进行这样的结合，才能做到有理有据，最后归纳出被害人的陈述不具有真实性，动摇司法人员的内心确信，最终做出有利于被告人的判决。

二、具体方法

通常情况下，被告人供述和被害人的笔录都会讲到具体情节，这里就会涉及许多细节。要通过多种方法找出矛盾，提出疑问。

（一）矛盾分析法：比如，在一个合肥的案件中，被告人的供述是“衣服是女方自己脱的”，被害人的陈述是“男方强行脱了其衣服”，对此，我们就要着重看内衣，内裤是否存在破损。一般情况下内裤都是轻薄材料的，如果是强行被脱，必然存在对抗，对抗就有拉扯，拉扯就会造成破损。如果没有破损，就证明内裤就不是强行被脱的，就证明女方陈述不实。

（二）综合印证法。在一个杭州的强奸案的辩护中，被害人的陈述说，“在一个时间段，自己的手机是被男方控制了”。通过对被害人微信聊天记录的研究，发现在这个时间段内有女方微信电话呼出的记录，女方的解释是“男子控制其手机打出来的”。我们发现公安的“电子数据检查笔录”记载，是通过开机密码打开手机的，可见女方的手机设置了锁屏密码，几分钟不用就会处于锁屏状态，别人是无法使用的。另外，在当时从男方的角度看，不希望别人打扰，更不会主动打电话出来。这样就可以推理出那个时间段是该被害人自己在使用手机，显然，手机被男方一直控制的说法是虚假的。

（三）细节突破法。又如一个宁波的案件，女方一方面强调自己被强奸，又说自己事后了洗了下身，然后离开。两个人住在同一幢楼，女方就居住在7层，案发在13层。她完全可以回到自己家里洗漱。通常在被强奸的场合，有了脱身机会，就会尽快离开现场，而不是在现场进行洗漱，然后继续逗留。这就明显违背常情常理。

（四）关联质疑法。一个嘉兴的案件，女方指控男方使用暴力，刚好女方的身体上存在一些伤痕。这是一个非常不利的证据，这就要围绕着女方的伤情是否系男方使用暴力所致。同时，要关注被害人陈述伤情的时间。该案，本辩护人发现，女方在警察出警的视频中，明确说没有受伤，而在后续的第一份笔录中讲到有受伤，在第二份笔录中讲到伤情是被告人如何造成的。对于这个矛盾点，本辩护人经过阅卷发现，其第一份笔录系在身体检查以后做的，显然，其知道了自己身上存在一些伤痕后，为了坐实男方的强奸事实，就说被打了。第二份笔录是在5天以后做的，根据人的记忆规律，时间越久记忆越模糊。而她的陈述怎么越来越清晰？显然有其他人教唆了她。在结合其他证据，该案最后检察院撤回起诉，随即当事人被释放。

（五）案外因素分析法。发生关系，本来女方是自愿的，或者半推半就。通常，后来双方发生矛盾，或者女方被亲友发现，为了减轻负面评价，或者经济补偿方面没有谈好而报警。一个苏州的案件，就是因为双方对于补偿数额协商不成，女方在7天以后报警。这里要进行具体分析，理出女方报警的过程中案外因素具体干扰情况，最后阐明，其报警的原因不是遭受性侵造成心身伤害，而是出于其他原因。这样再结合其他证据，就动摇了法官对女方陈述的信任。最终该案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判决被告人无罪。

（六）被告人心理强化法。做无罪辩护中，被告人的心理是否强大也是十分重要的。被告人通常是初犯、偶犯，平生第一次面对刑事指控，没有任何经验，往往不敢据理力争，存在委曲求全的心理。

1．信心不足，需要心理辅导。在看守所羁押过程中，受到同监室的人员的影响，认为进入看守所无罪出去难度大，这样就会动摇其无罪的信心。这时就需要全面分析在案证据。指出有罪证据还达不到“确实、充分”的标准。

2．患得患失。需要心理强化。被告人一方面，受到“认罪认罚就可以从轻”的诱惑，另一方受到“拒不认罪，就会从重判处”的威胁。这样，被告人就会处于“患得患失”的焦虑之中，如果不及时进行辅导，往往会违心地“认罪”。

这样就会前功尽弃。这就需要律师对案件最终的判决，进行全面的分析，对争取无罪的可能性进行合理评估，最后让本人和家人作出明智的选择。

三、论证思路

在客观、全面分析证据内容及证明力的基础上，进行多方位，多角度进行论证，阐明案件的有罪指控，远远达不到“证据确实、充分”的证明标准。

（一）正面论证。违背妇女意志，必须通过被告人的客观行为来衡量，这里就会涉及对于妇女对遭受性侵犯，是否存在，“不能反抗，不敢反抗或者不知反抗”的情况评价。这里“不能反抗”通常针对，女子遭受身体的强制，“不敢反抗”，主要是针对遭受精神上的胁迫，如揭露隐私，生命与健康的威胁等。这里的“不知反抗”，通常是指遭受精神麻醉，如醉酒，昏迷等。

要对女方的陈述进行全面的分析，对于主要事实，通过与被告人的供述，其他间接证据，常情常理进行逐项比对，指出其中的矛盾，及有悖于常情常理的情况。最后指出关于“违背其意志的”说法，不具有真实性，不应该采信。

（二）反面论证，就是假设现有的证据都是属实的，论证是否能够排除的合理怀疑。比如身体存在伤痕，能否存在其他原因造成的，事前造成的或者事后造成的情况。比如衣服存在破损，是否存在女方自己脱衣造成的破损，或者男方帮忙脱衣，用力过大造成破损，或者其他原因造成的破损等。总之，要梳理多种的合理怀疑。

（三）补充论证，就是为了强化辩护观点，对一些特殊的问题，进行补充分析。

1．对于不知反抗方面，被害人是否存在心智方面的障碍，对于存在的性侵缺乏预见，要进行具体分析。

2．对于不敢反抗，双方之间是否存在特殊关系，如同事关系，还有表亲之间的伦理关系等，存在面子上的障碍，这种障碍是否达到抑制其反抗的程度。

3．其他，如没有及时报警，没有呼救，有机会而没有离开现场等。要具体分析其中的原因，既不能凭空想象、过度解读，更不应该心理麻木，视而不见。应该通过合理分析，最终得出具有说服力的结论，助力正面论证。

总之，强奸罪通常发生在私密空间，多数情况下，违背“妇女意志”缺乏旁证，存在着证据确实性存疑、充分性不够的情形，难以达到“确实、充分”的证明标准。而且强奸是重罪，基本刑期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一般不适用缓刑。所以做无罪辩护，既是应该的，也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