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蔫 的 愤 怒

老 蔫 的 愤 怒

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这一期的法律讲堂。

烈日炎炎的八月，酷热难耐，这天的中午，在城区通往县城的高速公路上，灼热路面蒸腾着水气，远远的望去，路面上的东西就像在水影里一样虚幻。老吴和小李开着单位的运输车，急驶在这条路上，太热了只想尽快回家，一天的燥热和笔直无车的公路让人恹恹欲睡。

这时，副驾驶上的老吴忽然对小李说“快减速，快减速，你看前面那是什么？”听着老吴变了调的声音，小李一下惊醒了许多，顺着老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看见远处有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在高速公路中间靠右侧的位置上，飘飘悠悠的在移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这样的情形，很反常，看到这样的情形，小李一边减速，一边摇下窗户，他要干嘛，他打算骂这个家伙，词都想好了。“大热天不回家歇着，跑到高速公路上吓唬什么人！”小李心里这么想着，这车可就越来越接近了，那个人也就越看越清楚，等看清楚了这人小李可就不敢骂了，这个身影是个人不假，可是这个人让老吴和小李看的浑身打颤，头发都站起来了。只见那人双手无力的举过头顶，胡乱的摇晃着。脚步凌乱。而且满头满脸都是血。已经看不出五官了。血水和泥土沾满了全身。整个一个血人！

小李一脚急刹车站住了。和老吴俩人坐在车里都傻了。眼睁睁地看着此人拖着一路血迹，慢慢地来到车前，然后趴到了机器盖子上，然后又慢慢滑了下去不见了。怎么办？下车看看不敢。打电话报警吧。老吴哆哆嗦嗦了拨了122和120。他们觉得肯定是前面的车把这个人撞了之后跑了，所以拨打了120。俩人坐在车里一直等到交警到现场才敢出来说话。122的也来了，说人已经死了。没得救了。但是交警和122的人都说这人不像是死于交通事故，于是又报了110。不一会儿刑警也来了。

无名尸被拉走了，法医检查发现此人没有被机动车撞击的痕迹。而是被锐器集中伤及头面部及背部，因为抢救不及时，造成失血性休克死亡的。不是死于交通事故。可以断定此人死于他杀！而且发现死者的地方不是第一现场。那么死者是怎么出现在高速公路上的呢？警方开始在发现尸体的附近进行查找。循着依稀的血迹，在距此三百多米的山坡上发现了第一现场。这里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而且在此还发现了一把带血的砍柴刀。一部手机。撕成条状的衣服。那么这个死者是谁？警方又在附近的村镇查找尸源。还没等刑警调查。派出所反映离案发现场不远处的村庄中，一户牛姓人家向警方报人口失踪，说家里的顶梁柱牛清从当天一大早离开家，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家里人怎么找都找不到。电话关机了。警方迅速请死者家属辨认，发现当天中午在国道边的那个死者正是失踪的牛清。

五里八乡的有名的“混人”牛清死了！？虽然已是晚上，可人们怀着紧张、好奇的心情，奔走相告。牛清死了而且是被人杀了！真是不敢相信。这回可是少了一个祸害啊！可是谁能把体壮如牛、凶神恶煞般的牛清杀掉呢？所以关于是谁杀了牛清，怎么杀的，说什么的都有！村里人很是争执了一番。但是大家一致认为，一定是一个高人干的。

就在人们把牛清之死说得像个传奇的时候，有人自首了。在案发当天的傍晚，在县公安局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个身体瘦小、头发杂乱花白，穿着破旧军装，两脚都是泥土的庄家人，因为是下班时间，门卫问他有什么事、找谁。可是他说：“你不是警察。我不跟你说。”所以门卫不让他进去。他一定要进，就在争执之际。一位穿着便服的小伙子从大楼里走出来。看见他们就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庄家人抬起头，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回答道：“你不是警察。我不跟你说。”年轻人转头回去，一会儿身着警服又来都庄家人身边：“您看，我是警察，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吗？”庄稼汉定睛看了看他，慢慢地举起双手，不住地低声唠叨：“我杀人了，我来偿命。”

这位投案人自称田双福，今年59岁。他跟警察交代说他把同村的牛清杀了！这个田双福是本县某村的村民，人称田老蔫。这消息传到了村里再次引起了震动。因为同村的乡亲根本想不到，老蔫居然会杀人！而且杀的是牛清？这更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啊？老蔫那小体格，牛清比他大出去三圈。牛清40来岁，老蔫马上就60了。再说老蔫的为人全村人都知道。他这辈子跟谁都没红过脸。要说他脾气蔫，软弱木讷，被别人欺负大伙信。要说他杀人，谁也不会相信。

牛清和老蔫家的情况相比，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蔫一家四口人。老伴儿、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年了。可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都是智力残疾。都没有劳动能力。那三口人都指望着他养活。一家的主要收入就是自家的那点承包地。再无其他办法。所以他们家的生活水平在全村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当然是倒数！牛清今年四十岁，在他家兄弟三人里正排行老二，牛清家人多、经济条件好，一哥一弟都在城里做生意。经济实力在全村第一！

仗着兄弟多家底厚。牛清在村子里经常占人便宜不说，还最爱欺负人。大家看牛家确实人丁兴旺，而且有钱有势，牛清又是一孔武有力的混人，所以大家对牛清平日里的所作所为都是敢怒不敢言。牛清在村里欺负的人多了，可老蔫不是那个最难过的。比老蔫损失大的人有的是。而且老蔫的媳妇是牛清的远房表姐，多少还有点亲戚关系。

所以说怎么轮也轮不到老蔫杀牛清啊？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后大家是比听到牛清被杀还惊讶。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为什么啊？谁能想到，他们的恩怨源自一棵树！一颗核桃树。

老蔫家院子里有一个野生的老核桃树。日久年深。很早很早以前村里老辈人说过，那树可是个宝。到底是个什么宝，谁都说不清楚。老蔫他们的村子在远离城市的群山之中，相当闭塞。可耕地少。到现在生活水平还是很低的，老蔫一心一意的种粮食糊口。没想过别的。更不知道自家院子里这棵树是个什么情况。随着农村改革开放的深入，小山村与外界逐渐有了交流。牛清家是最早走出小山村的。牛清以前跟老蔫家素无来往。但是自从牛清经常进城以后。他倒是开始关心起老蔫来了。总是围着老蔫家院子外边转。虽然有点亲戚，但是牛清的为人老蔫是知道的。老蔫怕他，每次看见他都颤颤巍巍的打招呼：“兄弟，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这次，牛清指了指快成熟的核桃说：“给我那一筐”原本心中忐忑的老蔫一听就这个？立马就装了一筐递过来。牛清话也没说拿上就走了。过一阵牛清又来，还是那样。这以后好几年，牛清把长的饱满、个大的核桃几乎都挑走了。来去都不说话。老蔫一直纳闷但是也不敢问。还庆幸呢。不就是点核桃吗。不拿粮食就行。

又过了几年，渐渐地有一些摄影爱好者和旅游者来到小山村。这之中也有围着老蔫家核桃树转悠的。还有主动花钱买老蔫家核桃的。老蔫也不知道该要多少钱，都让人家看着给。有些晾干的核桃还卖出了好价钱，这让老蔫家的生活略微有了些起色。老蔫这才发现，这棵树还真有点用啊。要是这么下去眼看这棵树也能贴补家用了。所以在牛清又一次来装完核桃之后，老蔫忍不住就说了：“兄弟啊，你看，我这核桃？以前的就算了，以后就别”话还没说完呢，牛清的眼睛就瞪起来了：“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老蔫有说了一遍，牛清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拿起核桃框就走了。老蔫半天才缓过劲来。眼泪直打转。心想着牛清也太牛了。欺负人也不挑捡。自己人也下手！再说这核桃有什么蹊跷，让他这么没完没了的。不行，得出山了解一下去。这一了解不要紧。老蔫才知道，他这核桃树可不是一般的核桃。而是眼下越来越值钱的文玩核桃的名品--麻核桃。好的话每一个都能卖几十元呢。要是这么卖，孩子们的病就能瞧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这个牛清！就知道顾自己。什么人呢？知道这个情况以后，老蔫把快成熟的核桃打下来悄悄藏起来了。没想到这一来，牛清不干了。使劲地敲开门也不答话，进屋就翻找核桃。老蔫不敢管，可是眼看着就要翻出来了，赶紧上前抱住牛清：“兄弟啊，我们一家老小都没本事，还指望着这个核桃给孩子们和他们娘治病呢。你就抬抬手”。这一抱，牛清可急了。一拳打在老蔫腮帮子上。见老蔫还不撒手。牛清放下框子。对着老蔫一顿好打。一家老小都吓哭了，老蔫老伴连忙跪下求牛清，这才算完事。这顿打让老蔫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老蔫为了保住核桃，无奈何报了警。因为老蔫的伤情是轻微伤，牛清不构成犯罪，民警做了调解工作，也跟牛清明说了，这次老蔫的伤情如果再重一点对他可就不这么客气了，牛清在派出所跟老蔫认了错，还赔了几百元钱。治安拘留了三天就放了。为了防止牛清再来找核桃。家里是不敢放了。老蔫到山坡上挖了个大坑藏核桃。为了不招眼，老蔫都是天不亮就悄悄背着核桃出门上山。又因为拿不动。每次都是少量的带。

这以后的几天，牛清还真没再找老蔫的麻烦。老蔫松懈了。以为牛清放过他了。这一天，天已经大亮了，老蔫背着核桃、拿着砍刀上山藏核桃去了。每次老蔫都是这样，藏好核桃之后再顺便打点柴回家生火用。这次他可没想到，牛清就在后面悄悄地跟上他了。等老蔫藏好后走了，牛清从树后溜出来。往外拿核桃。这次就这么巧。走了一截，老蔫心里不踏实。老觉得这次没放好。于是回去查看。正看见牛清卖力的刨呢。把老蔫气得浑身乱颤。大喊一声：“牛清”牛清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老蔫，就跟没那么回事似的，接着挑。老蔫扔掉砍刀，扑过去保住牛清的腰，想摔倒他。牛清将近一米八的个子二百来斤，老蔫呢一米六多，因为营养跟不上也就是一百二三来斤。还没牛清的媳妇重呢。牛清一使劲就把老蔫甩出去好远。接着刨。倒在地上的老蔫，伤心的哭了。这时挑好核桃的牛清站起来准备走。老蔫多了哆嗦举起砍刀：“牛清，你给我放下，要不然我跟你拼了”牛清瞥了老蔫一眼走了。走出十几米，老蔫鼓起勇气追上去对着牛清的后背就砍了一刀。牛清回头一看自己的衣服被刀划破了。大骂一声，扔下核桃就到处找东西要打老蔫。这一刀也让老蔫刚才的怒火出去了大半。看见牛清真急了，又害怕了。扔下刀就跑。这时牛清已经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冲老蔫扑过来了。老蔫见状之后围着树跑。牛清不依不饶转着树的追，老蔫毕竟快60的人了。体力不行，又加上紧张，摔倒在地。牛清上去拿着石头对着老蔫的头上就要打。老蔫看见牛清恶狠狠的样子，吓得身子一软就是躺倒地上。正好躲过了致命一击。牛清用力过猛摔倒在地。石头也不知道甩到哪里去。老蔫赶紧起来在跑。牛清又追。又跑一阵，老蔫不跑了，他知道跑不掉了。干脆捡起丢在地上的砍刀。颤抖着对牛清说：“牛清，你要是还来，我真玩命了”牛清哪管那个，他还真没吃过这亏，而且是面对老蔫。他又冲了上来。就在他快贴近时，老蔫手中的刀可真落下来了。正中牛清的面门。血哗的一下，流了下来。牛清晃了晃，突然怪叫着更猛的扑向老蔫。老蔫一看，好不了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啊。砍吧！闭着眼睛一顿乱砍。终于牛清倒下不动了。老蔫也躺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回头看看牛清还是不动。于是他想到了求救。他知道牛清身上有手机，赶忙翻找。找出来之后，想起自己还不会用手机。于是扔下，又撕开牛清的衣服想给牛清包扎。可是看见伤口太多也不知道包哪里好。于是他把牛清沉重的身体拖向山下的高速公路边。他准备拦车帮忙救人。没想到炎热的夏日马路上竟然半天等不到车。老蔫又碰了碰牛清。还是一动不动。老蔫心想完了！人是没救了，自己杀人了。就剩下偿命了。于是老蔫连家都没回，一边走一边在公路上拦车，这回他是进县城找警察认罪去。好不容易看见个车，老蔫使劲挥手，车一下就跑过去了。结果老蔫愣是一口气几个小时走到了县公安局投案。

再说那牛清，本来老蔫把他拖到公路边的，又怎么跑到公路里面去了呢？其实牛清并没有当场死亡。在老蔫走了以后，牛清慢慢缓过劲来，自己爬起来走到高速公路上拦车准备求救。那已经是他最后的挣扎了。但是因为已经失血过多，加之最佳抢救时间已经过了。所以死亡发生在路面上。

案件到了审判阶段。因为老蔫的罪名是故意杀人，可能会被判处很重的刑罚，而且他的家庭情况也没有能力为他请律师。所以在中级人民法院审理本案的时候，为老蔫指派了一名援助律师进行辩护。开庭前，律师在看守所会见了老蔫，老蔫又把整个恩怨的来来去去，仔仔细细地说了一边。而且说出了牛清第二次打老蔫被治安拘留，并且赔偿老蔫医药费的事情。其他的情况和他在侦查机关和检察机关说的一摸一样。看似没什么新的对老蔫有利的东西了。律师又问了一句话：“这件事情为什么在讯问笔录中没有记载呢？牛清把你打伤被拘留后来赔钱给你的事情，你跟司法机关提到过没有？”老蔫说：“就说他打过我几次。其他的他们没问我，我就没说。”律师哭笑不得的对老蔫说：“司法机关对于很多事实都是要从你这里了解的，人家提醒你还有什么罪轻或者不构成犯罪的证据，就是给你机会，让你自己说出来呢！这件事怎么能不说？”会见结束后不久，老蔫案件开庭审理了。

这一天，很多乡亲们来到法院旁听老蔫案件的审理。老蔫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也都来了。三口人互相牵着手凑成一团，紧张的随着众人进入法庭，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显得怯生生的。看着老蔫被带进法庭，还没等法官说话，老蔫的女儿大叫了一声“爸”然后三个人哇的全都哭了，声音特别大。而且绝对不是健康人能发出来的那种声音。让人听了很是心酸。老蔫站在被告席上想看又不敢回头看，也是一个劲的抹眼泪。见此情景，法官没有简单地取消他们旁听的资格，而是和书记员都走下了审判席，来到他们身边劝慰。乡亲们也是一边哭一边劝解。十几分钟之后他们平静下来。案件继续审理。在举证阶段，律师当庭提出了一项调取新证据申请。就是老蔫被牛清打伤的证据。法官采纳了这项申请，等到庭审结束休庭了。律师出来的时候，一些来旁听乡亲们纷纷为老蔫鸣不平。有的说：“是牛清不对，是他欺负老蔫，老蔫在搏斗中把他杀了，这不是正当防卫吗？”还有人说：“起诉书是不是写错了，老蔫这种情况能算是故意杀人吗？”老蔫的家人也围在一起，期盼的看着律师。看到他们着急的样子，律师给出了解释。

为什么老蔫的行为不构成正当防卫呢？因为构成正当防卫必须同时具备一下几个要件；（走下证物台）

(一)须有不法侵害行为，这是正当防卫的起因条件。

(二)不法侵害必须正在进行，这是正当防卫成立的时间条件，

(三)防卫行为必须针对不法侵害人本人实行，这时正当防卫成立的对象条件。

(四)必须是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和财产或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这是正当防卫成立的主观条件，

(五)防卫不能明显超过必要的限度造成重大损害，这是正当防卫成立的限度条件。情况是老蔫毫发无损，牛清死了。单从这点看，老蔫的行为已经明显超过必要限度了。

虽然我国刑法《刑法》第20条第三款还规定了特殊防卫。即：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付刑事责任。但是老蔫的行为明显也不属于这种情况。咱们回顾一下案发场景。牛清那石头砸老蔫摔倒后，再次攻击老蔫的时候，石头已经没有了，是徒手的。达不到严重危及老蔫的人身安全的情形。而老蔫是手持砍刀。还有一点，就是牛清身上的刀伤有九处之多。显然已经超出了防卫的需要。虽然老蔫不想砍死牛清。但刀砍牛清的时候他闭着眼睛。供词中说砍牛清时是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这几项事实的结合。说明老蔫应当知道，用砍刀看人好几刀，可能会造成他人死亡的后果。但是仍然这样做，等于放任了死亡后果的发生。属与故意杀人。但是法庭考虑到老蔫在砍伤牛清后有救治行为，还有自首等法定从轻处罚的表现。两家也在法庭主持下，就民事赔偿达成了调解。再者被害人牛清在矛盾的起因上有一定过错，这些都已经查证属实了。所以最后法院以故意杀人罪，从轻判处老蔫有期徒刑15年。

牛清确实有错，正应了那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但不是说牛清这样的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老蔫不应该忘了，那此的报警处理就是很好啊，每个犯错的人都有对应的法律制裁他。小错小处理，大错大处理。谁也无权剥夺他人生命。这样以暴制暴下去社会还不乱了。现在牛清死了，老蔫坐了牢。谁都没有好结果。所以说维护自己的权利还是要依法，这样才能够使好人得到保护，坏人受到制裁。

感谢您收看本期法律讲堂，下期再见。

备注：以上内容里的人物名字均为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文章为本律师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