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往往系经介绍人居间介绍才得以完成。居间介绍人系虚开行为发起者，在共同犯罪中所起作用突出，应认定为主犯。

基本案情

公诉机关指控：2013年9月,黑龙江省jsnkhr粮食贸易有限公司（下称hr公司）向被告人王某乙借款用于经营。王某乙委派上诉人高某某到hr公司管理其投入的资产。2014年3月，hr公司将该公司法定代表人变更为高某某。2015年9月，法院判决hr公司的固定资产、车辆等财产抵偿欠王某乙的欠款。王某乙为接手hr公司的资产，成立了yw公司，其任法定代表人，并聘任高某某担任经理，负责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hr、yw两个公司经营场所、工作人员基本一致，同时运营，经营状况不佳。

2015年10月，为获取高额利润，上诉人王某甲与被告人才某某商议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事宜，由才某某负责联系开具增值专用发票的公司，王某甲负责联系购买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公司。才某某经联系高某某，高某某与王某乙商议后同意在没有真实货物交易的情况下以hr公司、yw公司名义开具增值税专用发票，并收取一定数额的“开票费”。

2015年11月至2016年5月，在王某乙的授意下，在未与农户发生真实收购玉米、大豆情况下，高某某指使他人通过冒用蔡某某等人身份证复印件，伪造粮食收购协议、介绍信等材料，虚构资金流水，相继以hr公司、yw公司的名义开具增值税普通发票3 280份,金额共计3.26880670亿元，税额共计3 770.860358万元。2015年11月至2016年5月，在没有真实货物交易的情况下，王某乙、王某甲、才某某、高某某以hr公司、yw公司为销方，向青岛qf金属材料制品有限公司(下称青芳公司)等18家公司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2 928份，金额共计2.9006615862亿元，税额共计3 770.860358万元，其中2 803份已经认证抵扣，造成国家税款损失共计3 611.50543万元。其中，才某某经手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涉及13家公司，涉及增值税发票共计2 336份，涉及金额共计2.3121042393亿元，涉及税额共计3 005.735543万元。

通过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收取“开票费”，王某乙共获利281.758万元，王某甲共获利42.585763万元，才某某共获利32.132554万元。

被告人王某乙及辩护人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均无异议。其辩护人认为，本案的犯意是王某甲和才某某提出，才某某与高某某达成犯罪合意，并取得王某乙同意。王某乙是hr公司和yw公司的实际掌控人，具有重要的决策权和掌控力，但是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案件是多人参与分工合作的犯罪过程，造成的损失不是王某乙一个人，不能因其获利多少来量刑。现王某乙财产被查封，当庭王某乙如实供述主要犯罪，应对王某乙处十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被告人王某甲及辩护人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均无异议。其辩护人认为，1.王某甲认罪态度良好，具有坦白情节并当庭自愿认罪；2.王某甲主观恶性较小；3.王某甲介绍他人虚开行为与国家税款损失结果不具有直接因果关系，且对引发的损失结果作用较小；4.王某甲在犯罪中主观方面存在间接故意，相较之以抵扣税款为目的的虚开发票行为，罪过较小；5.介绍他人虚开相较之其他三种虚开行为，社会危害性较小；6.将介绍开具增值税发票中的中间人、联系人应认定其辅助、次要作用；7.王某甲无前科劣迹，违法性认识程度较低，并未认识到其行为所造成的严重后果，获得非法利益也有限；8.王某甲参与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数量及获利金额指控有误。

被告人高某某及辩护人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均无异议。但高某某以hr、yw公司所开具的增值税专用发票、与农民签订粮食收购协议等经过均不知情，其只是王某乙的雇员为由进行辩解。其辩护人认为，高某某在本案中不应定为主犯，高某某是公司职工、服从王某乙的指示办理，属于职务行为；高某某在本案中没有获得任何利润，与本案的犯罪属性所特有的犯罪动机和犯罪目的存在明显矛盾；王某乙被扣押评估的资产能够弥补国家部分税收损失，是王某乙的积极悔罪态度，同时也是高某某的悔罪态度。请求对其从轻处罚。

被告人才某某及辩护人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均无异议。其辩护人认为，1.才某某一贯表现良好，违法性认识程度较低；2.才某某认罪态度良好，系自愿认罪；3.才某某犯罪动机仅仅是为了多获得一点微薄的利润；4.才某某社会危害性不大；5.才某某具有坦白情节，又系初犯。请求对才某某从轻处罚。

法院经审理查明：2013年9月,黑龙江省jsnkhr粮食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hr公司）向被告人王某乙借款用于该公司的经营，王某乙委派被告人高某某到hr公司管理其投入的资产，2014年3月经与hr公司原法人协商将hr公司法人变更为高某某。2015年9月经黑龙江省九三农垦中级人民法院判决将hr公司固定资产、车辆等财产抵偿王某乙欠款，王某乙为接手hr公司的资产，成立了黑龙江省九三农垦yw粮食贸易有限公司（以下简称yw公司），任法定代表人，聘任高某某担任经理，负责公司的日常经营管理。hr、yw两个公司经营场所、工作人员基本一致，同时运营，经营状况不佳。

2015年10月，为获取高额利润，被告人王某甲与被告人才某某商议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一事，由才某某负责联系开具增值税专用发票公司，王某甲负责联系购买增值税专用发票公司。才某某询问高某某是否可以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高某某与王某乙商议后同意在没有真实货物交易的情况下以hr公司、yw公司名义开具增值税专用发票，收取一定数额的“开票费”（点位钱）。

为了逃避应缴税款，2015年11月至2016年5月，在王某乙的授意下，高某某在与农户未发生真实收购玉米、大豆的情况下，指挥他人通过冒用蔡某某等多名农民身份证复印件，伪造粮食收购协议、介绍信等，并虚构资金流水等方式相继以hr公司、yw公司的名义开具增值税普通发票3 280份,金额共计人民币326880 670.00元，税额共计人民币37 708 603.58元。2015年11月至2016年5月，在没有真实的货物交易的情况下，王某乙、王某甲、才某某、高某某以hr公司、yw公司为销方，向青岛qf金属材料制品有限公司等18家公司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2 928份，金额共计人民币290 066 158.62元，税额共计人民币37 708 603.58元，其中2 803份已经认证抵扣，给国家税款造成损失共计人民币36 115 054.30元。其中，才某某经手虚开增值税发票涉及13家公司，涉及增值税发票共计2 336份，涉及金额共计人民币231 210 423.93元，涉及税额共计人民币30 057 355.43元。

通过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收取点位钱，王某乙获利共计人民币2 817 580.00元，王某甲获利共计人民币425 857.63元，才某某获利共计人民币321 325.54元

裁判结果

黑龙江省黑河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19年5月5日作出（2019）黑11刑初8号刑事判决：被告人王某乙犯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十万元；被告人王某甲犯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四十万元；被告人高某某犯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十五万元；被告人才某某犯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三十万元。

被告人王某甲、高某某不服提出上诉。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于2019年12月15日作出（2019）黑刑终141号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法院认为

法院生效裁定认为：上诉人王某甲、高某某，被告人王某乙、才某某为骗取国家税款，以黑龙江省jsnkhr粮食贸易有限公司、黑龙江省九三农垦yw粮食贸易有限公司的名义，与青岛qf金属材料制品有限公司、北京fhas商贸有限公司等18家公司采用签订虚假粮食买卖合同、虚构资金流水的方式，在没有真实货物交易情况下，违反国家税收征管和发票管理规定，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或介绍他人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虚开的税款数额巨大，给国家造成巨大经济损失，其行为均构成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上诉人王某甲、高某某，被告人王某乙、才某某系共同犯罪，且均系主犯，王某乙、王某甲、才某某具有坦白情节。王某甲在与才某某等人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共同犯罪中，联系欲购买发票的公司，系具体虚开行为的发起者，提供为掩饰虚开发票所需的流水资金，起主要作用，系主犯。王某甲及其辩护人所提王某甲仅介绍他人虚开发票，其行为与损失结果无因果关系，其应系从犯的上诉理由及辩护意见，不能成立。

案例评析

在共同犯罪中，如何正确界定各行为人的地位和应承担的刑事责任，一直是对法官自由裁量权的考验。刑法中关于主犯的认定规则，体现在然而在司法实践中，主犯与帮助犯的划分界限尚没有明确标准。在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共同犯罪中，居间介绍人系虚开行为发起者，在共同犯罪中所起作用突出，应认定为主犯。

一、共同犯罪中主犯的认定标准

刑法第二十六条规定，在犯罪集团中起组织、策划、指挥作用的犯罪分子系主犯。主犯和从犯的区别不仅体现在所实施的犯罪行为性质的不同上。在事前共谋的共同犯罪中，首先提出犯意者通常为主犯，随声附和、表示赞同的往往是从犯；策划、指挥犯罪活动这通常是主犯，接受指派服从指挥的往往是从犯。从参加共同犯罪的强度来看，主犯的实行行为通常强度较大、手段残忍或者技巧熟练。从对犯罪结果的作用来看，主犯通常对结果的作用较大，是造成犯罪结果的主要原因。

通常情况下，具备下列三种情况之一的犯罪分子，可以认定为主犯：一是在犯罪集团中起组织、策划、指挥作用的犯罪分子。即犯罪集团建立的组织者，犯罪活动计划的制定者、犯罪计划的实施者或者策划于幕后、或指挥于现场者；二是在聚众闹事中起组织、策划、指挥作用的犯罪分子，即聚众闹事的聚头，在整个聚众闹事过程中起组织、策划、指挥作用的人；三是其他在共同犯罪活动中起主要作用的犯罪分子，即在共同犯罪活动中，是犯罪结果发生的主要原因，对社会危害性负主要责任的人。

二、关于居间介绍行为的定性

居间介绍行为的定性问题早有争议，学界关于该行为的刑事责任有三种观点：独立成罪说、共犯说以及无罪说。在司法实践中，居间介绍行为有时被认定为单独的犯罪，如刑法第三百五十九条规定之介绍卖淫罪；有时被认定为帮助的共犯，即从犯的一种；有时也被认定为主犯。当刑法条文将个别居间介绍行为列为特殊犯罪时，其当然的独立成罪，量刑上并不因为犯罪行为是“介绍”性质而得到“从轻、减轻”的优待。那么对于其他尚未被列明的介绍行为，如果仅将其看做是帮助犯，是否有罪责刑不均衡的嫌疑。

三、居间介绍人在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作用

刑法第二百零五条第三款规定，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或者虚开用于骗取出口退税、抵扣税款的其他发票，是指有为他人虚开、为自己虚开、让他人为自己虚开、介绍他人虚开行为之一的。由此可知，对于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刑法将介绍行为与虚开行为放在了并列的高度上，居间介绍具有主要作用，行为人应当成立主犯。

居间介绍不同于普通的帮助行为，它是被告人之间产生犯意实施共同犯罪的桥梁，是推动犯罪进程必不可少的环节，起到了主要的作用，而不是帮助行为所具备的辅助性、次要性作用。在本案中，被告人王某甲在犯罪过程中，承担了发起犯意，联系买家居间介绍，提供为掩饰虚开发票所需的流水资金等作用，在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应认定为主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