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经原创作者授权转载，作者：彭瑜

原文标题《身在滩涂，仰望星空|胡涂瑜言》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老胡叫我留着自己看，不要发出去，要等我俩“混的好”了再发。然而“混的好”是没有标准的，和一些同学相比，世俗的成功我可能永远难以企及，而且在时间某一个节点混的好，不等于永远混的好。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不管混的好不好就发了吧。

却顾来径，历时两个半月，我和老公两个辞去了编制内的工作，汇入了私立医院和私立学校的大潮，并不是因为我们多么的才华出众，而是因为这个时代——私立学校和私立医院风起云涌，我们才有了的机会。

2018年的10月2日——普天同庆的节日，然而人民医院工作六年多时间，几乎从未有过节假日，下了夜班的我顾不上补觉带儿子去郊外走走——整个国庆假期都无暇陪伴儿子，他只能一个人在家。

中年人的崩溃，不知从何而起，那段时间我确实心力交瘁，当带儿子去大源搭帐篷假装在度假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安静下来，直面自己的内心。

我本心灰意冷，面对工作的瓶颈我无能为力，唯一的打算是半辈子写点小说，生活如同被强奸，与其奋力挣扎，不如认命享受。

那天躺在帐篷里翻着手机，看到某医院的招聘启事，极尽煽情之能事，犹如一个声音突然唤醒了我，就好像唤醒一头蒙着眼睛拉磨的驴，我问自己：难道我这辈子除了认怂围着一个磨拉到死，我就不能换个平台继续奋斗？

旁边躺在帐篷里的儿子说：你不能这么自私，只顾自己发展，把我放在家里。

我认真盯了他的胖脸看了三秒钟：那我们一起去长沙！

当时我儿子还是犹豫的，去省会面临更大的挑战，失去在小县城的优越感。

10月3号我一个朋友在妇科住院，她也是学医的， 我们曾一起考过职业医生，最后因为这个行业太累，她选择去了行政部门。她作为旁观者看我的生活状态，觉得实在太苦逼了。倒班的人太少，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

那天我忍不住找她吐槽，越吐槽越觉得这份工作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不甘。

那天中午纠结的没睡觉，给老公打电话，直言：我想去长沙找工作试试。

我本以为老胡会撇嘴一笑：又发什么神经？

结果，电话那头老胡一种“终于等到你”的释然：你总算是想通了！

原来，老胡当时也处于很苦闷的时期，他的能力在当地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外面传言是这样的“再差的班在他手上就可以逆袭”。

老胡除了本职工作以外，每天出一套卷子外加批改，主动多花三个小时时间花在学生身上。每天忙到深夜十一点，还要我在旁边陪着他改试卷。我多少次劝他不要做这么拼，他都不肯放弃，一直坚持了一年半。最后他的班每次考试超过别人20-30分，安仁一中建校以来，前无古人。

作为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人，我们所受的教育，工作上没有机会，肯定首先反省是自己不够优秀。所以我俩一直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都不敢去质疑身处的平台。

当然，人不能一味找平台的原因，这样你就不会去自我成长；可是，人也不能一味找自己的原因，那样就会一条道走到黑，成为一头只知道拉磨的驴。

人生的很多节点，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我儿子现在还在说“幸好你国庆节请同学吃了一顿至关重要的饭”。

原计划是我先去找工作，等工作敲定以后，再去解决小胡小升初入学的问题，目前还是六年级上册，不明就里的我们乐观的认为时间尚早。更何况，我2017跳槽一次没成功，让我儿子白兴奋了一场，这次不敢再让他情绪波动过大。

当一个想法足够强烈的时候，冥冥中似乎上帝听到你心中的呼唤，伸出一双无形的巨手推你一把。直到10月5号请同学们吃饭，觥筹交错间，惊闻小升初已经如火如荼进行当中，并且年前就基本结束了，我们才如当头棒喝。

当时自恃小胡在县城小学名列前茅，觉得考长沙应该探囊取物，尽管同学们把小升初说的难度系数较大，仍然不以为意，小胡一边吃的满嘴是油，一边满不在乎的说“考就考呗，我去裸考！”

接下来，“裸考”就成了我们家的一个梗，每次提起来就相对略带苦涩的大笑不已。

某小升初的培训班，二十多个人的教室。正在一张张往后排发卷子，有一张卷子逐个同学都鄙夷的说一句“这是谁啊”，坐在最后一排的小胡终于拿到试卷，赫然写着“27”，全班倒数第一！

我们这才知道准备考长沙小升初的孩子，早在四年级左右就参加奥数培训班，他们不仅早就自学完了整个小学的内容，甚至已经提前学习了部分初中内容。这套升学考试体系，和平时县城小学的基础知识学习，完全是云泥之别，小胡在这里就好像在一场汽车拉力赛里面吃尾气。回想以前扬言“裸考”，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曾经声明靠自己绝不参加任何补习班的小胡，开始周末背着挎包足蹬着单车走上了风雨补习路，但这时的小胡还吊儿郎当，反正去不去长沙还是未知数。

  就在我儿子为去长沙半吊子努力的同时，我也紧锣密鼓的开始投简历撒网了。

简历一发出去，国庆假期后电话纷至沓来，不过找工作也好像找男人一样，大街上男人大把，适合结婚的其实没几个，即使是个绝世美女也不容易，你有颜值人家要的不一定是颜值，你有财富人家看中的未必是财富。

在双向选择的过程中，我有嫌弃别人待遇太差，也有别人嫌弃我多年未做产科，某三甲医院本来急需用人，但是因为科室结构中已经多名和我年纪相当的医生，最后失之交臂。

   10月一个月，经过了数次的希冀与失望，夜不能寐，自我辩论，这一个月吃了这辈子最多的安眠药，和老胡无数次把酒深谈，我俩喝了一屋的酒瓶子。多少次，我们喝的热血沸腾，说一定要走人；多少次，第二天酒醒了后，又觉得胆怯犹豫。

人最痛苦的其实不是破釜沉舟后的决然，最痛苦的是拔剑四顾时的纠结煎熬。

体制内固然一眼望到头，而体制外是不可预知的未来，如此声势浩荡的赌上一把，心里还是发憷的。

一个稳定又无望，一个希冀和风险同在。勇敢不是不害怕，勇敢是双膝颤抖，仍然选择前行。

谨慎的思考，迅速的行动，我从丁香园、康强网、医疗人才、58同城，所有我能找到的招聘平台我全部筛选一遍，基本锁定了两个私立医院，精心制作简历、PPT，在这个过程中，经常和补完课的小胡走在安仁撒过水的大街上，秋阳明媚，可我们娘两心中迷茫，前途未卜，我和他都存在搞定和搞不定两个可能，只有我也找到满意的工作，他也可以顺利考入长沙，我俩才能得以如愿以偿长沙相聚——只有四分之一的概率。

2018年10月26日，我带小胡来听赵雷的演唱会，去世界之窗万圣节专场，顺便面试。面试那天，我和目前这个单位的领导相谈甚欢，双方觉得契合度很高，你要的正好是我拥有的。他们当场对我发出了职位邀请，并且给了我一个月时间考虑。

 面试一走出来，浏阳河畔，微风轻拂，浮云淡泊，伫立江边，北辰三角洲和两馆一厅隔岸相望，我兴奋不已，久不能平静。回到酒店，告诉小胡妈妈已经初步谈妥满意的工作，小胡闻讯雀跃，相拥而庆。

在万圣节百鬼呼啸，惊魂甫定的间隙；在赵雷演唱会欢声雷动，万众合唱的人群里，我心里默默的下决心，一定要在这个充满魅力的城市，生根发芽，带着全家领略城市的美好。当晚，在世界之窗旁边一家LOFT风格的酒店，楼上玩了一天的小胡已酣睡，我吃了两颗安眠药都无济于事，抱臂站在窗边凝视着星城璀璨的灯火，久久不能入睡......

11月2日，我就当机立断的给了回复，二十分钟后我就拿到了OFFER，至此，从我大源搭帐篷看到招聘启事萌生去意，到拿到这家OFFER，历时一个月，期间兔起鹊落几个来回，却白了多少头发。

 我的工作一落实，小胡尚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考学的焦虑就攥紧了他幼小的心灵。我一边办理辞职手续，一边把重心放在陪伴我儿子考学上。

小胡自从我提出辞职后，压力分外大，虽然竭尽全力，一个月自学完六年级的数学，并且把奥数从二三十分直追到六七十分，无奈考试已经迫在眉睫了。

长沙的小升初考试年前就基本告终，时间无比紧迫。

这么些年，小胡学习自觉刻苦，我从来没管过他的学习，这次才发现，小学奥数居然这么难。有些题目，小胡做不出我做，我做不出问作业帮，作业帮都看不懂的，只有拍下来发给我老公做，回来再给我们讲解。可谓全家上阵。

除了周末雷打不动的补习，小胡每天都利用上学的课间休息罅隙完成家庭作业，放学回家就在规定时间完成一套奥数试卷。刚开始是我给他打分，一起作分析。到了后来，我自己出去玩了，小胡自己在家按照考试时间做题目，自己批改分数。每做四套题目，不再继续往前推荐，回过头来做分析总结。

我那段时间研究了小学奥数应用题，基本分为工程量问题、阴影问题、行程问题（顺水逆水），我把每一个问题归类，让小胡去逐个击破，这个方法有一定效果，但是我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每一类问题都千变万化，很难速成。

这段时间，小胡几度崩溃，都是我在他身边陪伴鼓劲，我还记得有次考试不理想的时候，小胡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大哭：

“别人考长沙是考的到最好，考不到也没关系，而我不一样，我是必须考到，我考不到就要和妈妈分开了。能够和妈妈一起拼搏，我什么都不害怕，我就是怕没有机会去长沙和妈妈一起，呜呜呜......”

看到娃压力那么大，我也是干着急，嘴上鼓励他继续努力，其实我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年前考不起年后考，年后考不起等我元月份去长沙，把他的户口迁到长沙还可以赶到四月份摇号，实在不行可以出择校费去私立学校，我也在所不惜。

县城的孩子要考入长沙，非常困难，公立的只能微机派位、配套入学，私立学校也因为2019年拿出部分学位去参加派位，导致学位非常有限，对成绩要求非常高，我觉得奥数超难，及格都要命，部分学校的入学要求居然是八十多分。私立的而且学费也昂贵。

期间小胡车马劳顿，辗转去别的城市赴考，看到长沙的小孩气定神闲的就在家门口考试，小胡羡慕不已，愈发感叹觉得城市生活资源获取的便利。

那天我们在外地考完考试，心知无望，我们去撸点串喝点酒，已经是秋夜的十点，秋风扫落叶，我们听着《夜空中最亮的星》，为了追逐心中的梦想，已经是筋疲力尽，正如那天朋友圈那张照片，小胡拎着包的背影——身在滩涂，仰望星空。

镜头切换到10月26日我第一次到江湾医院，当时院领导问我会不会从公立医院辞职出来，我坦言要考虑到我儿子入学的问题。院领导就推荐，我们医院车程二十分钟之内，有一所叫湘一立信的初中。当时也没太在意，觉得也不一定非要读这个学校。

在我儿子考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我才去翻这个学校的招生网站，结果招生信息没找到，却意外的看到了招聘信息。

招聘信息赫然写着，对老师的待遇除了五险一金之类的，还有子女入学方面的政策，我眼前一亮，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计划没有变化快，原计划为了保险在家留守一两年再去长沙的老胡，为了儿子也为了自己开始投简历披挂上阵了。

青竹湖湘一和湘一立信其实就是一个学校的姊妹篇，青竹湖因为十年中考九年第一，早就成了享誉长沙的名校，是我们当初心目中的殿堂，对学生和老师的要求都非常高。立信2017年开始办高中部，暑假就发了招聘信息收简历，已经发了三四轮了，这次招聘启事发了不久，12月13日就启动了试教流程，胡老师为了儿子也为了自己，为面试做了周祥的准备，自己把试教录下来自己看，反复揣摩。面试完，我是非常忐忑的，但是老胡却有着谜一样的自信，觉得自己肯定没问题。回去等答复的过程，我们非常的煎熬，如果这次一蹴而就，整体搬迁工程就基本完工了，如果再生枝节，那还需要继续劳神劳力。

与此同时，我已经完成了辞职流程，和同事朋友频繁聚会告别，某天我在火盆烧烤酒至三巡，叫老胡过来接我回家撤出酒场，结果他一来就接到通知他去签约的消息，原本去捞人的老胡，因为拨得云开见日出而大喜过望，自己也欢乐的加入喝酒的朋友开始混战，我俩皆大醉而归。

12月19日我再次陪同老胡赴湘一签约，一番面谈，确定老胡尽快入职，年后执教，同时解决了小胡作为职工子弟，六年级下册随父插班青竹湖小学六年级下册，初中就读湘一立信，免考免学费！一个最棘手紧迫的问题，迎刃而解，冰雪消融！

至此，历时两个半月，整体搬迁工程顺利完成，那天放学的路上小胡遇到签约回来的我，喜闻下学期就要去心驰神往的青竹湖读小学，站在大街上就激动的哭起来了。原以为遥不可触的美好愿景，原以为需要更长久的等待，更艰难的寻觅，居然那么快实现了。虽然有了那么一点点遗憾，因为比较小胡没有荣光的凭借自身实力，通过考试，但是我们也心满意足，从此全家的开启新的航程。

我和老胡互相约定：自己选的路，无论好坏都要走下去，将来绝对不能互相责怪。老胡说：我讨米你也要跟着讨米。我说：没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我为我们全家三观一致感到欣慰，试问我拿到一份满意的来自省城的OFFER，而老胡不敢离开稳定的工作，这个家庭该是如何的战火纷飞；更为我们全家敢想敢做，步调一致行动迅速的执行力感到自豪，如果我们三个有一个掉链子，比如小胡学习跟不上长沙强烈的竞争，整体搬迁就会问题重重，甚至毫无意义。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多金忠贞颜值高，正如不可能每一份工作都“事少钱多离家近”。

有人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当地生活也不算差，两个都有编制，为什么还要那么折腾呢？我觉得这是一个选择问题，有人找到一处水草丰美之处，惬意度过余生，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人生。

是选择就有得有失，人生并不是非此即彼，非黑即白，有人星夜奔考场，有人辞官归故里，所以，我们不能说体制外和体制内哪样绝对好。

感恩生活中遇到的每一个人，哪怕你认为它暂时阻碍你前进，却让你改变方向寻找契机。那些你认为非把握不可的机会，正如同你年少时非嫁不可的男人，回头一看不过尔尔，只要你一直在自我成长，道路千万条，不要过于执拗！

人生如果是有趣的，一次就够了，如果人生是乏味的，来世我也不想再重来。

人最怕的不是辛苦，最怕的没有希望。没有希望的人生，生亦何欢，搏一把，或许成功也或许失败，但是至少一抬头，希望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当职场真的遭遇瓶颈的时候，抱怨和吐槽都于事无补，消极怠工更只是无能的表现。就好像经常吵架的夫妻，通常不会离婚，吵闹是因为对婚姻还抱着希望，那种一声不吭就分手的，才是真正的决绝。

目前，我们逐渐融入长沙这座充满魅力的城市，当我儿子回来和说同学们是多么的优秀，值得他奋起直追的时候；当老胡扫除身上的戾气，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时候；当我们下班回家，开车融汇到流光溢彩的车河聊着一天工作的收获和郁闷的时候；当我们去楼下的酒馆带瓶红酒回家，在租来的房子炒几个菜小酌一杯的时候，我们都会对自己说：一家人在一起追梦，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家是盔甲也是软肋，是奋斗出发点也是目的地。人生苦短，在有饭吃的情况下，想过成什么样就过成什么样，不要太多瞻前顾后，还是港台剧那句老掉牙的话：做人嘛，开心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