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忘的面容

    最后一次见他是整整三年前。我走进办公室，听到有人轻声向我打招呼：“谢律师你好。”我转过头去看，见到一副没有半点血色的苍白的脸、有些呆滞的眼神、薄薄的一层笑容，只有那发亮的、被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和刮得非常干净的脸还能显示出他曾经是一个体面的老板。

    他是我律师所老板的当事人，他说，他顺便帮生意场上的朋友签名收货，后来那“朋友”不承认货是他自己收的，于是供货方要他支付货款。为这件事，他正与他那“朋友”打官司。如果这场官司输了，他就要倾家荡产。他曾在那次最后见面前的半年带我去他家。他说：“我这个大女成绩不错……如果官司赢不了，等明年她初中毕业后，就送她到东莞去打工。唉，没办法！”我发现大厅的墙上贴了很多他大女儿的奖状，他大女儿的学习成绩是不错。我想：“对于一个出生在无权无钱的农村家庭、只有初中毕业的孩子来说，她的命运将会是怎样呢？她多数要到工厂里劳累地上班、加班，一个月只有三四天放假，吃着少见肉的影子的饭菜，然后拿很少的工资；或者面朝黄土背朝天、大汗淋漓地在地里干活；或许，她会成为一个小老板，但机率很小；或许，她能嫁一个有钱的丈夫，但机率也很小。而相反，如果她继续读书的话，她有可能以后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舒服地上班；或者成为科学家；或者成为其他的对人民有杰出贡献的人物。不能再继续读书，使得她将来过上美好生活或实现崇高理想的基本竞争机会被不公平是剥夺了、基本上没有了。”那时候，他虽然满面愁容，但还是脸色红润。

    一面或数面之缘的人的面容我早已淡忘；熟人的面容我也无法将每个细节想清楚；明星们或漂亮或英俊的面容早已模糊，虽然有电视、报纸、杂志的不断提醒。然而，那苍白、呆滞、一丝不乱、干净，三年了，还是历历在目。

                                                                      谢国洪

                                                              二00七年十月四日

（版权所有，请勿盗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