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开

    在江南的初春，乘车经过乡间公路，最冲击视觉的，莫过于一大块一大块的油菜花了。

    我觉得，唯一能用“块”来做量词的花，只有油菜花了。“一支”、“一朵”、“一束”、“一片”，这些词都不能准确的描述油菜花带给我的震撼。坐在汽车里，我总觉得油菜花是撞入我的眼帘，一大块一大块，像飞来石一般撞击我的胸口，撞得我的心隐隐作痛，撞得我的鼻子发酸。

    车窗外，是明媚的初春阳光，是一大块一大块掠过身旁的金黄色的油菜花，是绿色的山野，湿润的风。

玫瑰、牡丹、百合这些花固然是美丽芬芳的，但是给我的感觉还是比较小资。桃花、梨花固然晶莹欲滴，给我感觉又未免脆弱了一些。倒是这些一大块一大块的金黄色的油菜花，固然俗到了极处，却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学生时代，除了下雪的时候喜欢叫上大伙一起去拍雪景合影，再就是油菜花烂漫的时节，带上照相机去郊外照相去。不过，我好像还没有在油菜花中间留影过，一般是一些女孩子，站在油菜花里面，笑得和油菜花一样烂漫。洗出来的照片，效果总是特别的好。我们照相的时候，那些农民从来不会驱赶我们，甚至不会提醒我们别踩坏了油菜。也许他们也不忍心破坏我们的好心情吧。踩坏的不过只是几棵油菜罢了，让这些城里的孩子去疯吧。

    江南的天气，有时候也是变幻莫测的，民谚有“二四八月乱穿衣”之说。其中的二月，正好就是油菜花怒放的时节。有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风大雨，突然的一场寒潮，将融融的春意一扫而空，一下子就回到了凄风苦雨的寒冬腊月。这时候要是从公路边经过，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了。昔日满目的金黄色变得稀稀拉拉，农田里到处都是被狂风暴雨卷落的油菜花。这时候的原野是凄凉的、静悄悄的，可以想像农夫们的心情。好在农夫们已经接受了江南早春多变的天气，等到天气晴朗的时候，油菜花又重新绽放出来，比风雨之前更加艳丽夺目。

    这些油菜花，在我们这些路人的眼里，不过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在农家看来，却没有那么浪漫，而是很现实的一笔收成。油菜花开过以后，结出来的油菜籽拿去榨油，除了给自己留一部分炒菜吃，剩下的卖钱可以贴补家用。我有一个亲戚家里开了一家榨油的作坊，每年的效益都不错。据说这些农民提着刚刚榨出来的油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炒一大锅油饭，全家人可以吃上几大碗。新鲜的菜油炒出来的油饭，想必比大酒店里面的各式炒饭要好吃很多。

    记得有一年初春的倒春寒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公路边上几乎看不到多少油菜花，据说我亲戚的榨油作坊差点关门，而且菜籽含油很少，榨不出多少油。那一年我们这里的菜油价格暴涨，连以前可以靠油菜籽榨油换钱的农民都被迫吃起了精炼油。那一年的初春我路过一个村庄，看见一个老农妇正站在自己的油菜田里面破口大骂，说是邻居家里的牛闯进了她家的田里，吃掉了不少的油菜花。老妇人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的样子，着实令人伤感。

是啊，油菜花在我们眼里不过只是风景，在乡间的农民眼里，那是他的希望。

易胜华

2009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