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出思维定势，推动二审改判——王氏三姐妹继承纠纷案与合同纠纷案

律师观点分析

　　案情简介

　　当遗嘱不符合法定形式要件，但确系遗嘱人真实意思表示时，能否认定该遗嘱为有效，在学界和司法实践中一直存在很大争议。在一起继承纠纷案中，当事人便因遗嘱形式存在瑕疵导致一审败诉，于是委托家理律师事务所提起上诉。家理指派耿艾楠律师、徐亚琳（实习律师）办理案件。

　　为了帮助当事人挽回败局，耿律师摒弃了当事人一审的诉讼策略，决定以《遗产分割协议》而不是遗嘱来主张权利，将双方当事人依据案涉遗嘱订立的《遗产分割协议》定性为分家析产协议，应当优先适用，从而推动二审改判，帮助当事人按照被继承人遗愿获得遗产，体现了突出的专业素养和非凡的应变能力。

　　一审败诉：遗嘱存在瑕疵

　　王某与张某系再婚夫妻，王氏三姐妹系王某与前妻婚生女，李某系张某与前夫婚生女，王某与张某再婚后未生育子女。

　　2013年，王某订立一份代书遗嘱，明确自己去世后顺义区某房屋由张某来继承。2018年，王某又订立一份遗嘱，将顺义区某房屋留给张某、李某，顺义区某小产权房留给王氏三姐妹。该遗嘱正文由王氏老大书写，由王某在立遗嘱人处签字并注明日期。

　　2021年，王某去世。张某、李某、王氏三姐妹共同签署一份《遗产分割协议》，约定：顺义区某小产权房系王某个人财产，王某于2018年订立的遗嘱真实、有效，各方基于2018年遗嘱内容确认顺义区某房屋由张某、李某继承，顺义区某小产权房由王氏三姐妹继承。

　　不久后，王氏三姐妹提起继承纠纷诉讼，要求分割王某遗产。法院作出两份判决：确认《遗产分割协议》系张某在重大误解情况下作出，因而无效；王某2018年遗嘱因不符合法定形式而无效，顺义区某房屋由张某继承，其他财产按法定继承进行分割。

　　2022年，王氏三姐妹对两份判决均不服，于是委托家理律师事务所提起上诉。家理指派耿艾楠律师、徐亚琳（实习律师）办理案件。

　　办案经过

　　另辟蹊径：跳过遗嘱效力

　　提起上诉后，耿律师重新整理当事人在一审中提交的录音证据，并仔细阅读一审的庭审笔录，发现当事人在一审时系依据2018年遗嘱主张的权利，《遗产分割协议》及录音证据仅被用来证明2018年遗嘱的真实性、有效性。实际上，各继承人达成的《遗产分割协议》是双方对于家庭共有财产的再分配，无论2018年遗嘱是否有效、内容如何，均应按照《遗产分割协议》进行处理。因此，耿律师决定以《遗产分割协议》而不是遗嘱为当事人主张权利。

　　确定权利主张的依据后，耿律师详细了解了王某遗嘱的保管人，各方达成、签署《遗产分割协议》的全过程，发现《遗产分割协议》系在王氏三姐妹已经向张某披露2018年遗嘱的法律性质、风险，张某咨询律师后达成的协议，该协议系张某在明知相关风险后进行的财产处分行为。为此耿律师向法院邮寄录音证据、录音整理稿，多次向法官说明《遗产分割协议》签订的过程。

　　同时，耿律师利用一审时当事人提交的王某在订立遗嘱时自述遗嘱的录音、签署的照片，以及该遗嘱一直由张某持有的证据，来阐述自己对于2018年遗嘱及《遗产分割协议》的看法，即该遗嘱系王某的真实意愿，《遗产分割协议》系对王某真实意愿的确认，而并非对于遗嘱的有效性进行确认，尽可能去影响法官的裁判思路。

　　乾坤扭转：推动二审改判

　　结合本案证据及上述分析，耿律师提出下列观点。

　　第一，《遗产分割协议》系王某过世后，各合法继承人遵照王某真实意愿，在分割家庭共有财产问题上达成的合意，并非张某就其个人财产作出的单方处分行为，并非赠与协议。签署协议后，张某将顺义区某房屋权利证件交至王氏三姐妹处，王氏三姐妹亦同意配合张某办理顺义区某房屋权利转移手续，故分割协议已经得到有效执行。

　　第二，根据录音可知，在协商王某遗产分割方案期间，各方多次进行磋商，王氏三姐妹明确告知张某2018年遗嘱形式存在瑕疵并建议张某多方咨询后再签署。张某签署分割协议后，向王氏三姐妹播放律师咨询录音，录音中律师明确告知张某2018年遗嘱形式存在瑕疵并向张某提出相应建议。因此，张某在签署分割协议时从未对2018年遗嘱形式、效力等存在误解，《遗产分割协议》不存在可撤销的法定事由。

　　第三，遗嘱解释应当探寻遗嘱人的内心真意，反映遗嘱人的真实意愿，而非仅因遗嘱存在瑕疵而轻易否定其效力。首先，在王氏三姐妹提供的录音证据中，能够清晰听出2018年遗嘱源于王某的真实意愿。其次，张某庭审自认，2018年遗嘱系王某亲自交由张某保管，且张某在2018年已经知道遗嘱相关内容。五年间，张某不仅未对遗嘱提出任何异议，且在王某过世后一直积极推动王某遗产按照遗嘱进行分配。

　　纵观本案，王某与张某成立再婚家庭，家庭成员结构复杂。王某的角色不仅是一位丈夫，也是一位父亲，他尽己所能通过2018年遗嘱安排好女儿、老伴的后续生活，防止自己过世后至亲之间因为遗产问题发生矛盾冲突。诚然，2018年遗嘱形式存在瑕疵，但瑕不应掩瑜。王氏三姐妹、张某、李某也是基于王某的真实意愿，达成了《遗产分割协议》，按照2018年遗嘱进行分配并执行。

　　案件结果

　　最终，法官采纳了耿律师的观点，对两个案件分别作出判决：撤销一审判决，改判驳回张某的全部诉讼请求，确认各方签订的《遗产分割协议》有效；撤销一审判决，改判按照《遗产分割协议》分割王某遗产，即顺义区某房屋由张某、李某继承，顺义区某小产权房由王氏三姐妹继承。

　　家理律说

　　因敌制胜：跳出思维定势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第92条规定：“私文书证的真实性，由主张以私文书证证明案件事实的当事人承担举证责任。私文书证由制作者或者其代理人签名、盖章或捺印的，推定为真实。私文书证上有删除、涂改、增添或者其他形式瑕疵的，人民法院应当综合案件的具体情况判断其证明力。”本案中，当事人已经提供证据对2018年遗嘱系被继承人真实意愿进行补足，因此，该遗嘱作为私文书证，不能仅因存在形式瑕疵便被认定无效。

　　此外，本案中继承人之间根据2018年遗嘱达成的《遗产分割协议》属于分家析产协议，是对财产、权利、义务等的再分配，在适用顺位上应当优先于遗嘱。耿律师在一审当事人作出不利陈述的情况下，让法官采信二审中与一审相反的主张，判定《遗产分割协议》系基于各方真实意愿达成的分家析产协议，从而按照该协议处理王某遗产，体现了突出的专业素养和非凡的应变能力。

　　《孙子兵法》中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在司法实践中，法院对于分家析产协议、赠与合同、遗嘱的效力认定由宽到严，律师应当根据这个规律灵活制定诉讼策略，而不要一面对遗嘱继承纠纷便只会从遗嘱效力问题入手，“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陷入思维定势之中无法自拔。